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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新远:中华传统文化的时代价值

  • 来源:西北政法大学传统文化教育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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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目的

人生犹如大海行舟,智慧的灯塔总是在指引着我们人生的航向。智慧之所以为人们所推崇,那是因为智慧总使人们的行为更加正义、恰当和精准。“格物致知”,知识唯有智慧的运用才能更加正义和恰当。中国传统文化蕴藏在浩瀚的国学经典之中。唯有研读国学经典,才能启迪智慧,使我们人生的道路在先哲思想的光芒照耀下前进;圣贤的经典著作中隐含着中国文化的源代码,诵读经典,解析这些源代码,我们会对许多困惑不解的文化现象豁然开朗;不朽的经典巨著深深的流淌着中国文化的基因,修齐治平、君子人格、大同理想会使我们生为中国人而感到骄傲自豪。中国传统文化犹如智慧之海、力量之源,让我们以谦卑的态度,“学而时习之”,我们的人生才会充满快乐,幸福,我们的生命才会更有意义。

二、中国传统文化的渊源和传承

悠久灿烂的中国文化,可追溯至公元前4000多年的龙山文化。有文字记载的中华文明,也逾四千多年的历史。以中华文化为内核的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从古至今连续不断传承发展的文明。中国传统文化之所以连绵不绝,历久弥新,对东南亚乃至全世界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中国传统文化至周朝已具相当规模。历经春秋战国社会、经济和政治的大变革,诸子百家争鸣。先秦时代,中华文明走向了第一个高峰。中国传统文化的经典大都是先秦时期完成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质也是先秦时期形成并逐渐流传下来的。秦汉时期,以儒家文化为主的中国文化大格局已初步形成,直至今天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及礼俗习惯都是一脉相承流传下来。佛教至汉朝传入中国。历经七八百年的时间,至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经过“格义”“玄化”“儒化”三个阶段。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融合臻于成熟。佛教中国化和佛教儒学化极大的丰富了中国文化,并且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道教以道为最高信仰的中国古代特有的宗教,产生于东汉中叶,以《道德经》为主要经典。因此,言中国文化,必言佛、道、儒三学。

中国自古以来,国学经、史、哲不分。因此有“《六经》皆史也。”中国古代将典籍中分为《经》、《史》、《子》、《集》四部。清乾隆年间,从1772年开始,经十年编纂成中国古代最大的一部官修书,名为《四库全书》。该书共收录古籍3503种、79337卷、装订成三万六千余册,约10亿字。其中《经》部是指儒家的经典,至唐宋最为推崇“十三经”,包括“五经”,《春秋》三《传》,《礼经》三部,以及《论语》《孝经》《尔雅》《孟子》;《史》部就是史学方面的著作;《子》部大多讨论的是哲学方面;《集》包含文学,艺术及谱录等。中国文化研究的派别因而分为:经学的派别,哲学的派别和文学的派别。因此,不了解中国哲学,就不能深刻理解中国传统文化;不了解中国历史,就很难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变迁全貌;没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常识,就很难理解中国哲学的特色和价值,而文明的程度是由哲学的高度所决定的。

中国传统文化连续传承的原因可以归结为四个方面:

(一)儒家文化的自觉和担当

1.西周建立,传说周公姬旦制礼作乐,作《周礼》。《礼经》包括《礼仪》、《周礼》和《礼记》。《礼记》是儒家散文集,共四十九篇。儒家思想的文化本初根源来自于西周的礼乐文明。从西周开始,中国在封建政治下形成统一。秦汉以后中国则是在郡县政治下的统一。秦的政治体制中有许多精义乃是沿袭周制而来。而汉承秦制,汉以后多沿袭秦制,惟元朝实行行省制例外。中国古代有两大圣人周公与孔子。秦汉以后到唐以前中国人多推崇周公和孔子,而唐以后转而推崇孔子和孟子。

2.孔子整理删定《诗》《书》《礼》《乐》,加上《易》和《春秋》。孔子是儒家文化集大成者。所谓集大成者,是指孔子集中了夏、商、周三代以来学术成就,文化传统,历史经验,治国理政成败得失等方面,并且有所发展。正是由于孔子开创的儒家学派努力传承《六经》,代代传经释经,自觉的担当起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神圣使命,才使我们中华民族生生不息,中华文明流传经久不衰。

(二)汉字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承载

汉字作为中华文化统一交流的工具,保存中华文明的载体,在传承中国文化方面功不可没。秦始皇、李斯的历史贡献:废封建、设郡县、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汉字虽然历经演变,成为华夏民族各方言区沟通交流的媒介。

(三)对历史传承的重视

历史的记叙承载民族历史的记忆,构建了民族的文化认同。有人言:欲灭其国,先乱其史。中华民族历来重视历史的记载和传承。司马迁《太史公自序》“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中国传统文化的灵魂乃是中国哲学。中国哲学中的天人之学,就是要探讨天人关系的问题;变易之学(或称:有对之学)就是要“通古今之变”;会通之学就是以开放包容的态度,消化吸收各派的理论贡献,成为“一家之言”。正像《周易•系辞下》云:“天下同归而殊涂(途),一致而百虑。”

(四)历朝历代士大夫对传统文化的弘扬和推广

中国传统文化素有“以吏为师”的观念。历朝历代的士大夫在政治实践、地方教化和文化活动中、始终如一的自觉传播、弘扬、推广着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念,从而潜移默化的渗透并影响人民的文化心理。

三、中国传统文化的时代价值

中国传统文化历经几千年的演变和发展,形成了以儒家文化为中心思想完整的价值体系。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关于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和而不同的思想,关于天下为公、大同世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思想,关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思想,关于以民为本、民惟邦本、安民富民乐民的思想,强调为政以德、政者正也,主张以德治国、以文化人的思想,关于革故鼎新、经世致用、知行合一、躬行实践、与时谐进的思想,关于仁者爱人、与人为善、以德立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思想,强调以诚待人、讲信修睦、“德不孤,必有邻”、“言必行,行必果”的思想,关于清廉从政、勤勉奉公、俭约自守、力戒奢华的思想,关于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乱、居安思危的思想等等都蕴藏着解决当代人类面临的难题的重要启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丰富哲学思想、人文精神、教化思想、道德理念等,构成了体系完备的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体系。几千年来,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体系深深支配和影响着中国的政治、法律、经济制度建设和政策制订和实施,主导了中国社会的伦理关系,深刻地影响了中国人的思想方式和行为方式。中国传统文化传承的核心是价值体系,也就是说,价值观是文化传承的核心组成部分。

(一)如何看待当前的国学热

当前国学的流行和国学热的现象是一种文化的自觉和价值回归现象。因此今天讲授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不仅具有中国传统文化延续的意义,更具有恢复文化自信,构建社会价值体系的现实意义。

(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八条目”

“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表明,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来说,最持久、最深层的力量是全社会共同认可的核心价值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概括为二十四个字,其中: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国家层面的价值追求,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社会层面的价值追求,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是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追求。中国传统文化强调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家文化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属于个人层面的要求,齐家乃是社会层面的问题,治国平天下则是国家层面的追求。由此看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继承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吸收了世界文明的有益成果,同时又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

(三)时代特征与核心价值观

价值观是在人类认识、改造自然和社会的行为中产生并且发生作用的。“核心价值观,承载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精神追求,体现着一个社会评判是非曲直的价值标准。”上个世纪以来关于东西方文化的大讨论,无论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还是梁漱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首先全盘承受西方文化,接下来中国文化的复兴。冯友兰先生在1930年说过,所谓东西文化的问题不过是古今问题,古今问题就是走向现代化的问题。的确,从上个世纪以来中国一直面临着近代化和现代化的问题。“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核心价值观必须同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历史文化相契合,同这个民族、这个国家正在进行的奋斗相结合,同这个民族、这个国家需要解决的时代问题相适应。”今天我们正在建设一个社会主义的现代化的国家,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全国各族人民共同认同的价值观“最大公约数”,因此关乎国家前途命运,关乎人民幸福安康。

(四)“师古”“随时”与传承创新

历史上先后召开过两次世界宗教大会,第一次是1895年在美国芝加哥,时隔一百年后,1994年在美国召开新一届世界宗教议会,100多个宗教组织把各自的宗教经典都翻出来,寻找普遍认可的共识,并且通过了世界宗教伦理宣言。结果是儒家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成为全世界宗教的共识和金律。看来儒家的价值观相比之下更具有前瞻性和世界性。《诗经》云:周虽旧邦,其命惟新。近百年以来中国面临千年未有之变局,中国传统文化的概念和内涵以及主张理应与时俱进。唐朝李翰为杜佑《通典》的序言中“君子致用在乎经邦,经邦在乎立事,立事在乎师古,师古在乎随时。必参古今之宜,穷终始之要,始可以度其古,终可以行于今。”修齐治平,经邦致用,师古随时。对待中国传统文化传承与创新既要师古而又不食古不化,随时而顺应时代之变。

(五)普世价值与东西文化的互补和融合

东西方文化没有新旧,优劣之谓。东西方文化中都含有许多普世的价值。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价值的互补和融合具有独特意义。中国传统文化长期以来强调:责任先于自由,义务先于权利,社群高于个人,和谐高于冲突。中国传统文化重视个人修养,自我约束,追求和谐的价值取向等,历史上有一段时间,中国传统文化忽视个体价值,普通人的权利、人格、尊严,没有得到很好的尊重和保护。这就要求我们学习借鉴西方文化之所长,又不以西方文化妄自菲薄中国传统文化。

(六)礼法相依与以德治国及依法治国

中国自古就强调礼法相依。古代的文献记载以及出土的青铜法典—朕匜说明古代治国理政有礼,有法,两者相结合,以礼担帅,礼法相依对于我们今天以德治国及依法治国也有积极的借鉴意义。

四、践行核心价值观,健全君子人格

文化是人类一切物质成果和精神成果的总和。所谓中国传统文化就是中国人在精神价值和生活方式方方面面长时间积累的总和。在中国历史长河之中,中国人的精神价值和生活方式积淀成为一种集体人格,如君子人格、礼法相依、中庸之道。君子人格是最受推崇的理念。《大学》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儒家的基本信念。人生的出发点就是修身,“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明明德,就是要一生以君子为楷模,健全君子人格,践行君子之道。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认真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博大精深,作为当代大学生,应该从健全和践行君子人格开始:

(一)君子人格

儒家非常注重培养士人的君子人格。古时称“士”“士大夫”“大丈夫”“君子”到今天的“知识分子”,儒家文化对君子文化可谓推崇备至,儒家强调道德,注重节操,敢于担当,强烈忧患意识,对于人的心灵稳定,精神向上,促进社会和谐发挥重要而积极的作用。先秦典籍中有人统计提及“君子”的语句非常多,其中《周易》中有53次,《诗经》中提到180次,《论语》中有109次,《孟子》中提到82次,《荀子》中提到有304次,可见对君子人格养成的重视。梁启超在其著名的《君子论》演讲中希望青年学子:“崇德修学,勉为真君子,异日出膺大任,足以挽既倒之狂澜,作中流之底柱。”

(二)君子以自强不息

《周易•乾•象》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强不息既可以对个人而言,也可就民族国家而言。个人面临挫折,不自卑、不自弃、不断学习提高,有强烈责任感和使命感,努力进取。就民族国家而言,遭遇困难,不灰心不懈怠,发愤图强,励精图治,振兴民族国家。自强不息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源泉。

(三)君子以厚德载物

《周易•乾•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其意大致为:大地柔顺无比,德性丰厚,能承载万物,包容一切;能够努力效法大地这种品格的人,有海纳百川,宽厚包容的胸怀,能听取各种不同的意见,正确认识和解决现实问题,成为有修养的君子。

(四)君子的担当意识

担当,意即:担负,承当。儒家特别强调责任担当意识。《论语•泰伯》中曾子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孟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北宋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陈继儒更以“担当”为视角对人进行评判观察。“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度,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顾炎武提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担当的精神不但为士人,君子所接受,更成为社会的主流价值观。

(五)君子的忧患意识

儒家典籍中关于君子的忧患意识很多。《周易》“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君子以恐惧修省”“作《易》者,其有忧患乎。”《论语•卫灵公》“君子忧道不忧贫。”《孟子•告子下》“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范仲淹《岳阳楼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自古以来儒家学者都有以天下为己任的忧患意识。

(六)君子和而不同

《论语•子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和谐统一;“同”:相同。和而不同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理念之一。意即:真正有修养的君子,不仅乐于听取和自己不同的意见,而且善于吸收其优点,改进自己的观点。只有缺乏修养的“小人”才不愿听取不同的意见,甚至排斥打击和自己不同意见的人。《论语注疏》卷十三有:君子心和,然其所见各异,故曰不同。小人所奢好者则同,然各争利,故曰不和。和而不同的理念在古代的时候不断发展,由君臣的相处之道,社会风气,到分中有和,仇必和解等。在中华文明的发展过程中,和而不同还集中表现在为中国文化博采众长的会通精神。

(七)君子乐于安身立命

儒家认为,君子人格的修养不但使他们精神的高度,更重要的是还有利于身心健康。真正的儒家能够安贪乐道。《孟子•尽心上》“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礼记•大学》有“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仁者寿”是儒家坚信的一种价值信念。董仲舒言“仁人之所以多寿者,外无贪而内清静,心和平而不失中正,取天地之美以养成其身。”这些都说明古人注重用道德修养心性,促进身心健康。

(撰稿人:罗新远)